峙喻

*失忆喻X阿飘黄（俩吸血鬼设定）

春分•夜雨微风遇凉

他看着那人携着凉风脚踏皎月而来，幽深的蓝眸燃起火焰。

那人撑着黑伞，一步一步向那白玫瑰深处走去。

没有回头。

黄少天苦笑不已，坐在一块墓碑上晃着脚，周身涌起云雾，遮着了他的面容。

他看着越来越远的天际，哼起了不着调的歌。

夜莺黑溜溜的眸子上下看了看黄少天，最后乖巧地停在他的肩头，唱着婉转的曲子。

“我没事儿，”黄少天的声音闷闷的，“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他看不见我，”少年的声音轻得好像在风里，“都几百年啦，他就没看过我一眼。”

1.

   少年穿着时下最流行的蓝色T恤，白色的五分短裤，纯白的球鞋，衣领上夹着耳机线，跟着耳机里流淌的音乐哼唱他喜欢的歌曲，那种节奏感极强的，充满生机与活力，就像他一样。

黄少天一直觉得自己很坚强，如今的他生长在世界的夹层里，是不应该存在的物种，他曾经是被圣水浇筑却毫发无伤的吸血鬼，却仍然有幸能够看着自己灵魂出窍，看着自己的身体灰飞烟灭。之后他就成了这样，一只无牵无挂可以在世界任何地方逍遥自在的鬼。

   他始终住在这一片小墓群里，这片小墓群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他喜欢这里的清净，更喜欢隔壁玫瑰园里常住的邻居。世上其实有很多只出现在故事书里的物种，各种妖魔鬼怪、吸血鬼、美人鱼、精灵其实都是存在的，只不过他们活在另外一个世界，仅跟人间相隔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隔膜，黄少天把这里叫做灵境。灵境与人间的交界地区可以看见人间，就像可以眺望大海的海岸，这片小墓园就是灵境到人间的出口之一。

  黄少天不喜欢人间，他虽然喜欢热闹，这里只有他一只孤零零的鬼，他也不想到人间去。他不喜欢那里空气中的味道，充满了尔虞我诈阴谋诡计，闻着他头晕。哦，其实他已经没有感觉了，但一提起人间，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憧憬和向往，而是厌恶。

  毕竟他在那里看着自己死去，看着自己与恋人生死相别。

  他的恋人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人，唔，也许并不普通，长得比一般人好看，黄少天最初喜欢他就是因为他有一副俊美的皮囊，忧郁深邃的眼睛像漩涡一般快要把他吞没。可是黄少天已经不记得他的模样了。哦，这真是一大遗憾。

  直到现在黄少天都还爱着他，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沉进了心湖之底。黄少天从没想过他们会分别，如果没有教会那群没事找事的老头从中作梗，吸血鬼大多不老不死，与天同寿，只不过会进入休眠而已，醒来眼前就是爱人的笑颜。

  那人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只是黄少天不记得了。

   在墓园深处的白玫瑰再一次开放的时候，黄少天从梦中醒来，鼻腔里还残留着玫瑰花的香气。他做了一个白玫瑰的梦境，在落日余烬的黄昏，灿金的晚霞与妖娆似血的火烧云，将那随着微风摇曳的白色花海染成绚烂的颜色。

  玫瑰深处有一道暗蓝色的身影，那是一个男性的背影，修长的脖颈、宽肩、细腰、窄臀、长腿，那人在玫瑰深处沉醉地拉着琴，悠扬动听的小提琴曲回荡在他耳畔。

  他并没有真正地看见这样的画面，黄少天揉揉惺忪的睡眼，怔忡地望着更深处的玫瑰园。也许就是那里，他梦里的男人就在那片玫瑰里拉着小提琴。

    可黄少天并不打算进去，呆呆地坐在最高的墓碑上打呵欠，夜莺趴在他的肩膀上，乖顺地蹭蹭黄少天的脸颊，黑溜溜的眼珠流露出询问和安慰。“我没事，只是脑袋有点疼。”黄少天揉揉夜莺的脑袋，“好啦，你去玩儿吧。”

   黄少天知道自己忘了什么，可那是什么，黄少天想不起来，越想越烦。鬼生漫长，何必纠结一事，要是他一辈子都去想这个了，那得多难受啊。

  黄少天有良好的作息习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始终毫无睡意。他在柔软的草地上翻滚，盖着暖和的鸽羽被，看着白昼被吞没，黑暗一点一点染上苍穹。明净的皎月闪着莹蓝的光，这是只有灵境里才能看到的奇景。

   黄少天呆呆地看着，闭上了眼睛。灵境里四季如春，白昼和夜晚各占一半，他占领这块地区白天的灵气，不能抢占夜晚的月华。

  他没看见，在那蓝盈盈的月光之下，一身挺括纯黑西装，胸口别着一朵白玫瑰的男子，仰头闭目，享受着晴朗的夜空。

2.

  下雨了，春天的雨来得细密柔和，洗净了来自冬日的尘埃，喻文州撑着一把大黑伞，漫步在夜里尘世的无人街头。喻文州执着于在人间的夜晚游荡至午夜，没有令他不适的阳光，是非常舒适的温凉。

  可惜没有月亮。

  喻文州抬头看着漆黑一片毫无光亮的天空，突然很想念灵境的蓝月。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执念于人间，一遍一遍地行走，一遍一遍地找寻，他不熟悉这座陌生的城市，却总感觉在水泥高墙之下的泥土里，生长着他熟悉的东西，引动着尘封数百年的悸动。

   他丢了什么东西在这里，可是他忘记了。喻文州又走了一圈，心中的感应越来越明显，却一回头又只剩下了雪泥鸿爪，毫无踪迹。

  喻文州慢慢地朝灵境走去，轻松地穿过扭曲空间的镜面混沌，一步一步走到灵境的墓地里。灵境里的月光很好，喻文州望着那抹散发着银蓝光彩的皎月，深邃的黑眸里闪耀着幽幽的神采，照耀着这个蒙上一层纱幔的世界。

  人间有他追寻的东西，而这里才是真正让他心安的归宿。喻文州收起他的黑伞，安详地沉浸在月光里，吸收着天地灵气，养精蓄锐。

   他睁开眼睛，走向他的玫瑰园，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地方。喻文州知道这里住着另一位，身上有他熟悉的气息，想来也是一只吸血鬼吧。

   喻文州一向很懂得尊重别人，他不喜欢别人侵占他的领地，自然也会主动为别人着想。

   灵境四季如春，夜里徐徐的凉风拂过他齐耳的黑发。他是罕见的黑发黑眸，没有闪耀的金发碧眼，更没有一双嗜血的红瞳。尖尖的耳朵标志着他的种族，尖利的獠牙告诉他他的过往。他曾也茹毛饮血，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而改变。

  那都不重要了，反正他现在也忘了。

  喻文州在花海里的墓碑下取出他的小提琴和琴谱，他要为他寻觅不得的故人再写一首曲子。他凝视着眼前的墓碑，上面没有署名，只有一个大写的哥特风格的“H”。

  喻文州轻轻笑起来，种下这么大一片花海，只为一方小小的墓碑，不知道是值得还是不值得。他盘腿坐在地上，白玫瑰柔嫩的花瓣蹭过他修长苍白的手指。

   突然间冥冥之中福至心灵，喻文州呆呆地看着墓碑，脑海中划过一丝亮光，飞向他的脑海深处，他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了一手花瓣，花茎上的尖刺划破他的手掌，猩红的血与苍白的手形成强烈的对比，刺眼的不得了。

    他是这一族不多的异种，不用吸食血液，仅仅靠吸收月华就能够使修为精进，延长寿命。喻文州有的时候不想再继续这无尽的生命，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世上漂泊数百年，却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冷血无心的吸血鬼也会有一天想要陪伴。喻文州拥有过这种温暖，孤独也就格外难以忍受。

   罢了，也许有一天他能找回来。

  3.

  黄少天醒来之后，带着夜莺去往北方的雨林，高大的树木枝叶繁茂，树梢上垂着银色的流苏，闪耀在绿叶丛中。

  精灵族就生活在这里，只是躲在轮回镜的庇护之下，即使是灵境中人，没有密钥也不能进去。黄少天吹着口哨，手放在水一样的空间纹里搅动，一圈一圈的涟漪荡漾在虚无的屏障上又缓缓消失。

  “欢迎来到轮回镜。”金色长发的精灵有着尖尖的耳朵，眼睛仿佛浸着水，温柔和蔼。“江·波涛汹涌。”黄少天叹气，“你能不能换一句话。”

   “黄少的话明显少了很多呢。”江波涛笑意盈盈，把黄少天迎进来，“这一次没有带小鱼来？”小鱼是黄少天的夜莺，江波涛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黄少天要把一只鸟取作小鱼，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也就习惯了。

   “一见到你家族长，小鱼就兴奋。”黄少天恹恹地叹气，一脸痛心疾首，“虽然这是个看脸的时代，但它这样的做派，怎么能配得上本少爷处变不惊临危不乱淡定自如的世外高人的风采？”

  好吧。江波涛暗忖，果然安静的黄少天，就是个错觉。

   “如今的人间是什么时候了？”江波涛问，他看着黄少天的装束，与昔日的长袍铠甲相去甚远，“看你的装束总感觉变化很大。”

  “嗯..人类说是二十一世纪。”黄少天也不懂什么意思，大多时候他都在休眠，偶尔才去人间闲逛。作为一只阿飘，他的衣服都是幻化而来。

  “黄少倒是很久没有来过了，上一次来的时候你还告诉我是十六世纪呢，轮回镜中感觉不到时间流逝。”江波涛抬头仰望高处被藤蔓缠绕形成的巨树，眼睛里满是虔诚的光芒，“这次来有什么事情让族长帮忙吗？”

   “不是什么大事。”黄少天摆摆手，眼睛却没有往日闪亮，脸上流露出几分疲倦，“我开始有痛觉了。”

  痛觉？江波涛讶异极了，黄少天是只异种鬼魂，不老不死不生不灭，是不可能有痛觉的。

  “头痛？”清冷的声音如珠玉击罄，从高处遥遥传来。黄少天和江波涛对视一眼，皆看见对方抽搐的嘴角。

   尖尖的精灵耳，泄地的银色长发，额间系着一颗碧绿的菱形宝石，清澈如一汪碧泉的青蓝明眸，精致到极点的五官，毫无死角地向黄少天展示着周泽楷作为精灵族长的优越。

  黄少天沉默了。虽然他每一次都会被再次打击，可这一次亲眼目睹族长大人主动走出圣殿的惊奇足以让他惊掉下巴。

  然后，万年不化的族长勾起嘴角轻轻笑了一声。

  黄少天快晕了，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头痛本来就是天神爷爷作妖了，周泽楷居然笑了？！黄少天的第一反应是掉头赶紧跑。

   江波涛看着周泽楷的微笑就明白他做了什么，也低着头微笑。黄少天看他们俩眉来眼去，心里直泛酸气，下意识地伸手探向旁边，却扑了个空，只握住了一把空气。

     黄少天愣住了，心头那无法言说的失落感劈头盖脸地袭来，打得他措手不及。

   他身边的人，是谁？

  黄少天抬头看周泽楷，周泽楷伸手递给他一方玉片，上面刻着闪着光芒的精灵文。黄少天愣愣地接过，周泽楷俊秀的眉眼笼上一层光影，模糊不清，越看越像另一个人。黄少天头快要炸了，眼眶欲裂，死死地盯着周泽楷的脸，却是越来越模糊，只剩下嘴角那抹春风化雨的微笑。

  “少天。”耳畔是轻柔的呼唤，在心里响着，熟悉又陌生。黄少天确定自己没有听过这个声音，可那种令他忐忑不安的熟悉让他摇摇欲坠 

“黄少？”江波涛一声一声地喊黄少天，黄少天呆呆地应声，如梦方醒，摩挲着手中的玉牌，陌生的文字在手上留下清晰的触感。

  “我没事。”黄少天道，心中异样的悸动越发明显，“我先回去了，小鱼还在等我。”

  “这个时候就用附灵术会不会太早了？”看着黄少天离去的背影，江波涛问周泽楷，“轮回期还有一段时间。”

  “星芒塔有信来。”周泽楷道，“王杰希说可以。”

 “时间差不多了。”苍穹之下，塔顶之上，王杰希仰望将夜时分瑰丽的天幕，刚刚被放飞的白鸽扑棱着翅膀，慢慢消失不见。

 “我会履行承诺，也请你不要后悔。”王杰希喃喃自语。

4.

  喻文州坐在玫瑰园里，落下小提琴曲的最后一笔，他咬着羽毛笔杆，思索地看着眼前随风摇曳的白玫瑰，心弦一动，漂亮的哥特体落在雪白的纸上。

  略微生涩的文字缓慢却毫不滞涩地形成，喻文州一笔一划地写下记忆深处的文字。

  白玫瑰。优雅高贵的精灵文。

  身后有人小心翼翼的细碎脚步声，喻文州没有回头，他只有一个朋友，来人是谁不言而喻。

  “精灵文？你一个吸血鬼什么时候有这样好的兴致了？”来人兴致勃勃地看喻文州的新作，“哟，白玫瑰？你整天对着你的玫瑰园还不腻啊？！嘿，还用的这么闷骚的调子。诶我说你这个音用的不好，降一个调会更合适。诶诶诶，你这是情歌啊？你要干嘛，又看上哪个小姑娘了？”

   喻文州被他吵得没脾气了，脑海中最后一丝缱绻都随风而去，他回头微笑，话语中带着无奈地叹息，“少天。”说完自己也愣住了，挑起细长的眉，直视王杰希的鸳鸯眼。

  “少天是谁？”喻文州问，脑袋隐隐作痛，却半分踪迹都无处可寻。

  “写你的曲子吧。”王杰希笑笑，看起来附灵术效果不错，也不解释，起身念了个诀，就消失在喻文州的视野里。

  喻文州收回目光，看着手中的曲谱，若有所思。他本就是要写完的，那个“少天”是谁都无关紧要。只是，喻文州黑眸一沉，还是有点影响的吧。

  心中隐有所动，喻文州转头看着眼前墓碑上飘逸的大写“H”，淡淡地微笑。

  夜色如幕，皎月仍新。

  喻文州放下手中的曲谱站起来，拿起斜放在墓碑上的黑伞，抖抖落在伞面上的白色花瓣，撑起伞大摇大摆地走出玫瑰园。

  仍是路过那一片墓园。喻文州却不由自主地往高处的墓碑看了一眼，空无一物。

  一如他苍白无力空荡荡的心境。

 镜面混沌漾起波纹，喻文州回头，再一次踏入人间。

  闲来无事之时，喻文州常常看人类的小说，他很佩服人类的想象力，很多光怪陆离的山鬼志怪都是真真正正地存在于灵境的。

  喻文州在人间漫无目的地转悠，和往常一样，刚刚离开灵境只是受突然爆发的情感驱使，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干脆闭上眼睛，随风而去。

  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停在十二间巷末尾满满的玫瑰花前。

  十二间巷是灵境与人间的交汇处之一，这里是来往两界的游商售卖的一个好去处，主家是一对兄妹，每年会举办展销会。

  常人只知十二间巷有十二间店铺，却不知道末尾的玫瑰花丛通往第十三间。

  就像《哈利·波特》中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喻文州微微一笑，这里自有一番玄机。

  “唔...我想想啊，要不我们就开个酒馆，原料嘛可以去轮回镜抢劫，反正他们又不喝，还可以去砍树回来做桌子，这可以节省一大笔开支，然后我们就可以邀请大眼儿他们来喝酒，狠狠宰他们一笔。”喻文州看着眼前的玫瑰，不自觉地勾起嘴角，沉静深邃的黑眸里柔光流溢，耳畔有少年活泼的嗓音，像天边一缕流金碎光，泼进他黑暗的生命里。

  脑海中的枷锁一点一点破碎，距离真相仅有一步之遥，可就是无法再向前一步。

  自成空间都有密钥，喻文州想了想，折下一朵玫瑰。

  眼前平静的空气剧烈波动起来，喻文州的黑眸里涌现出波纹，他收起黑伞，又折下几朵凑成一束，踏进十二间巷的第十三间店铺。

  这是一间不算大但装潢很精致的酒馆，喻文州左右看了一圈，简朴中带着贵气，清新脱俗又不让人感到突兀，桌椅摆放得不紧不松，开放也不缺私密性。象牙白的壁柜里摆放着洁白的骨瓷杯盏和透明的琉璃盏，红木做的吧台上放着掺杂着几分淡粉色的月白花瓶，插着几朵凋零枯萎的玫瑰。

  一切都很合喻文州的心意。

 他上前取出花瓶里干枯的玫瑰丢进杂物桶，把先前折下的新鲜花束仔细地放进去。喻文州找到烛台，指尖燃起一抹莹蓝的焰火，点燃一连串的烛台，整个酒馆一下子亮堂起来。

  喻文州注意到正前方的墙上挂着一幅油画，一望无际的白玫瑰，深蓝色的小提琴手，金黄的画家。喻文州一眼就看出那个小提琴手是他自己。

  无视了心中满满的惊诧，喻文州上前细细抚摸着画中人的眉眼，画布粗糙的手感传入他的神经，他看着画家灵动的微笑，金黄的发丝将太阳的温度传递给他的指尖，温暖心脾，让他爱不释手。

    这就是“少天”吧。喻文州微笑着，哪怕他如今已忘记前尘过往，还是轻易地对他钟情不已。

  忽然指尖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破，细小的伤口还没来得及流血就已经结痂，喻文州拇指摩挲着食指，拨开那一层薄薄的画布。

  银质的对戒，镶上光芒璀璨的灵石。

  喻文州深吸一口气。

*老文，修了BUG，便于跟前传配套，合集里是按顺序放的，可直接戳合集，这几天会慢慢修文写新文哒

抱歉久等啦，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