峙喻

    小满，将满未满。
毫无预兆的分离，毫无预兆的再会。
被心中的芥蒂勒紧咽喉喘不过气。
自欺欺人的堡垒坍塌。
自认为友达以上，
可未满的不是感情。
而是勇敢。
小满·别来无恙

4.
他们并肩而行，缓缓走在午夜的海岸边。
   咸腥的海风拂过海面，扬起白浪，荡开涟漪，一起一伏，夜里海浪漫过沙滩，拖走泥沙，细碎的低哑声响，像是情人间暧昧的细语温情的呢喃。
    他们不约而同选择了沉默，既不愿打破静谧的气氛，更不愿吵醒陷入回忆的自己。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海水流动的背景乐和不甘寂寞的几声虫鸣，彼此的呼吸都清晰温热，不再是蒙蒙大雾里的空想。
    他们很久没见了，昔日无话不谈，而今无话可说，想说什么又无从谈起，但又不甘就这样简单地一刀两断分道扬镳。
    海岸线很长，足够他们慢慢向前，慢慢想一个不尴尬也不突兀的借口开头。
    最终是喻文州打破了沉默。
   “你还好吗？”想了半天，他竟找不到比这烂大街的开头更合适的问句，他在商场左右逢源，面对黄少天时只剩下了笨拙。
    说起以前看似容易，喻文州斟酌许久，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他们现在已经分手了，那些年的浓情蜜意都酿成了砒霜。
    他突然明白那些狗血言情剧为什么总有这样一句无聊的话，因为至少还有用。
   “还好吧。”黄少天一愣，显然是脑洞大开吞噬整个银河系之后被喻文州的“质朴”所惊吓，转念又想到了那些年他拖着喻文州看的狗血言情剧。笑着说，“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霸道总裁。”
    “你也不是柔弱苦情的灰姑娘女主。”喻文州从善如流。
    “你居然还记得。”黄少天差点笑场，又赶紧憋住，在心中默念三遍“不要破坏此刻凄清悲凉哀婉惆怅的伤感氛围”，“那是楚云秀推荐的电视剧啦，她推荐的能是什么正常的剧情。就她喜欢看吧，我都不大记得了。”
   喻文州叹气，居然真的回忆起来，“霸道总裁和灰姑娘的那部，好像叫如果爱有来生？女一深爱男一，但是男一有一个女二未婚妻，女主哭得要死要活跳海上吊割腕跳楼都试过了，男一还是和女二订婚了。女一含泪接受和男一分手，分手之后却发现自己怀孕了独子生下孩子。男一和女二结婚后对女一日思夜想，决心和女二离婚找回女一。女二开车撞死了女一，然后全剧终。”
“哈哈..人..人都走了，怪不得叫如果...爱有来生哈哈哈哎哟喂笑死我了。”黄少天笑得前仰后合，差点绊一跤。喻文州用这种淡然的语气说这种剧情，简直不要太好笑。
    “我跟你一起看的，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我都不记得剧情了，只记得当时看着看着睡着了。”黄少天眼泪都笑出来了。
   喻文州沉吟，“可能是画风过于清奇，让人记忆深刻。当时你睡着了，又不想再看，就问我后面的剧情，第一天我也睡了不知道后续，然后就一直看下去了。”
   喻文州笑了笑，“不想看到你失望吧。”
   黄少天没了言语。
    这几天天气好，天高气爽，夜空也无比晴朗，星河流转，光芒璀璨。
   借着星光看喻文州是一种别样的体验。黄少天想，喻文州长的很好看，不是周泽楷那样儿的五官精致得不像人，他眉眼端正，皮肤白皙，气质温和，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自信光环，但却不会让人心生恶感。
   略带颓废气息的喻文州简直是引人犯罪的源头啊！！！黄少天想，完了完了，气场被压制了，可是他真的找不到一句话来回复啊！
   仿佛喻文州生来就是一个领导者，黄少天又开始胡思乱想，想到那一年辩论队选队长又开始笑。“你还记不记得那年辩论队选队长那事？”
    喻文州一愣，笑得无奈极了，“你确定那真的是选辩论队的队长？哪有以游戏定胜负的。”“最后还不是你当了队长。”黄少天眼眸里流露几分思索，“当时老叶一个人单挑挑死了一众候选人，然后莫名其妙的他就被你捅死了，你知不知道当时我看到你电脑屏幕上的荣耀两个大字我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气得我都想用手速碾压你的自信。你一共就赢了一局”
    “但是那是一对一轮换局，而且队长候选人也没有几个。”喻文州道，“我和叶修是最后一场，我赢了队长当然就是我，叶修就是副队。”
    “你跟老叶私下签了什么秘密合约，你抓着他什么把柄啊他面子都不要了都帮着你。”黄少天好奇问道。
   “......队长要干的事很多。”喻文州沉默了几秒，深沉地叹气，揭秘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对手资料准备，话题材料准备，策划聚餐或和友队队长一起商议联谊聚餐一干事宜。每一次比赛完了要给学校写报告，学记团的人要是要来采访，要是你们拒绝，从来都是对队长围追堵截说是我手中掌握着你们所有人的情报。”喻文州沉痛地道，“叶修比我们大一级，他早就看透了事物的本质。”
    喻文州这是在...跟他撒娇？黄少天雷达get到一种蜜汁电波正在冲击他的理智防线。
    他跟喻文州在一起的时候，很少听他讲这些不如意的事情，现在听喻文州讲他以前的故事，明明是一起经历过的事情，却有种在听别人故事的新奇感。
    他看着喻文州不知何时亮起来的神采奕奕的眼睛，警铃大作，最后一层防线宣告崩溃。
    他低下头看沙滩，和喻文州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停停走走，鞋尖挑起细沙，挖一个坑把脚埋进去又突地伸出来。
    黄少天不得不承认他依然爱着喻文州，自欺欺人江湖再也不见计划全面失败。
    喜欢就喜欢吧，黄少天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洒脱，就像甩开了枷锁镣铐，浑身轻松，再抬起头看喻文州时心境都变了。
   两人兴趣相合，现在放下芥蒂谈话自然就顺利多了，两人分别谈了这几年在国外的趣事，开展英美国际文化交流分享大会，偶尔也谈及过去，但都是浅尝辄止。
   偶尔相视一笑，笑意蕴满了两双眼睛。
   黄少天突然间把鞋子脱了，赤脚走在沙滩上，金黄的沙滩绵软，底层的沙粒还残留着太阳的温度。他张开双臂，迎着风向前跑去，留下肆意轻松的笑声。喻文州在后面看着他跑，替他提起鞋子，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无比满足。
    其实不是不想更进一步，只是任何事情都得慢慢来，精卫要填海，他们只需要用时间抚平那道伤口。
   言情剧之所以狗血，就是因为爱得毫无理由，分开的毫无理由，复合更没有理由。一切都壮烈直接，与生活完全脱节。生活才是一出最大的狗血剧，只怕他是落幕戏上的独角。
    “喂喻文州！”黄少天在远处喊他。喻文州笑了笑，在不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这个人还在他的生活里，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喻文州加快速度追上黄少天，和他再一次比肩而行。
   黄少天也慢下脚步，却是闭上了眼睛。
   初夏的夜风微凉，意外地让人神清气爽，灵台清明。
   再适合思考人生不过。
   他扬起下巴向喻文州笑，眼底清亮，锋利的目光并不冷漠反而带着温暖的情意。
   在这一刻，喻文州明白了黄少天的想法，熟稔地搭上黄少天的肩膀。他和黄少天心有灵犀，默契早已深入灵魂，不用多说，只一个眼神，他就能明白黄少天在想什么。
   他还爱着他，他们仍是相爱的。
   这个认识却让喻文州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情愿时光倒转回到五年前，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都可能有转机。
   那时少年意气，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感情需要磨合，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次磨合，磨出的火苗点燃了导火索。
    但其实也只需要一点水就可以扑灭，只是他们都选择了袖手——然后南辕北辙，各奔西东，在一千八百多个日夜回忆，怀念，后悔，却很少再想着撕开结痂的伤口。
    人是学习力很高的生物，知道疼了可能还会再试，疼得狠了就只会望而却步。
    黄少天显然想得很清楚，他毫不遮掩对喻文州的感情，却拒绝了喻文州的回应。他不是不知道喻文州也还爱着他，只是他们都变了。
    变得懦弱，不能也不敢飞蛾扑火一样的义无反顾，不顾一切。
   “我知道了。”喻文州靠近一点，黄少天也没挣扎，任由他靠着，他低下头在黄少天耳畔缓缓道，“我爱你。”
    “不论在什么时候，我一直都爱你。”
    “我也一样，我爱你啊，喻文州。”黄少天没有回头，致使前方，淡淡地回应。
    像是达成了某种契约般庄重。
    他们一起笑起来。
    “那，合作愉快？”喻文州礼貌地询问。
    “希望我们能够达成一致。”黄少天也端着架子，语气又假又客套。

＊＊这真是不能更别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