峙喻

喻黄only    现代架空

精神科专家兼前刑警队队长X人格分裂症患者现刑警队副队

G市第三人民医院。

       刺耳的警铃响彻整座住院楼，报警器闪烁着的红光如血光一样晃得人心惊胆颤。医生和护士推着手术器械台一路狂奔至顶楼最角落处的病房，滚轮磨过瓷砖发出尖利的噪声，混在哭号声和推嚷咒骂声中仍十分突兀。顶楼的房间全是特殊病房，房间里装着监控摄像头，没有窗户，三面都是刷着白灰的水泥墙，只留一面是半米厚的铁门，门上有一块20cmX30cm的玻璃。

       门外聚集的很多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房间里的青年，最靠近窗户的医生额角沁着细汗。那人正在疯狂地砸门上的玻璃，拳头上伤痕斑驳，鲜血淋淋，玻璃也肉眼可见地起了蛛网状的裂缝。“麻醉针已经准备好了。”医生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挥挥手让护士把器械台推过来，上面摆放着大大小小的注射器以及一大堆各种名字的镇定剂。

      “谁进去？”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摇摇头，玻璃上的裂缝越来越大，没有多久就会被彻底砸开。“公安的人来了！！”一个小个子医生气喘吁吁地狂奔上楼，后边跟着四个穿着制服的警察。领头的叼着根烟，猩红的光明明灭灭，看着里面的人，眉头皱得很紧。

      “叶队。”他身边的高个子青年唤了他一声，提醒他下命令。“哦。”叶修如梦初醒，环视四周，脸色更难看了。由于最近手头堆积的案子又多又棘手，警力全部分散，来的只有四个人。“小周打前阵，孙翔跟上，二乐盯着场子，别让闲杂人等靠近。下手要快，可以狠一点，但不能伤及内脏器官。必须一步到位。”

      一开门，里面已双眼赤红的青年不顾一切地冲过来向周泽楷发起攻击，周泽楷闷哼几声死死堵住门一点也不退让，钳制住青年的双臂，一点一点把人挤回来。孙翔紧跟其后，一有空隙就挤进来，制住那人攻击力极强的双腿，手臂上青筋暴动。叶修顺着进来，眼疾手快地劈向那人后颈，那人挣扎几下又倒在地上。医生迅速进来给他注射镇定剂，谁也没说话，屋里屋外一片寂静。叶修看了看地上的人，闭上眼睛偏过头去，不忍再看。“带回局里吧。”说完率先走出去。

      守在外面的张佳乐一看见被抬出来的人立马脸色就变了，他强撑着镇定，还装模作样地轻轻踢了黄少天一脚，“还活着呢。”退在边缘地带的围观群众像被传染一样一个接一个哭了起来，哭声回荡在空荡的走廊间。叶修加快了脚步，强行克制住胸腔里的难受。

    G市第三人民医院，俗称精神病院。

    被抬走的人是最近的杀人案的嫌疑人之一，也是G市公安刑警队刚被革职的副队长，黄少天。

      叶修在警局的天台上连抽了几根烟，等到烟味完全散尽，天色也已经完全黑下来。他直接去了法医室找张新杰拿报告，张新杰拿着一叠报告跟着他一道去了法证组。办公室里只有王杰希一个人，他没有开灯，只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发呆，思考着今天发生的事。见叶修和张新杰来找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甩开那些影响判断的情绪。

       “怎么说？”叶修开了灯，一屁股坐在王杰希对面的椅子上看着王杰希和张新杰。张新杰推推眼镜，“死者身上只有一处致命伤。凶手用利器直接准确地刺进死者的心脏，死者身上也并没有打斗痕迹。凶手作案手法很熟练，对人体结构也很了解。”

       “我们法证组调取了案发现场的监控录像，案发时间前后的录像全部被毁坏，我们正在全力恢复。”王杰希不等叶修问话，接着张新杰说下去。“也有可能不是少天，对不对？”叶修瘫在座椅上，闭着眼睛。目前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黄少天，但他心底一直坚信不可能是黄少天。“是的，案子还没结，任何人都有嫌疑。但是目前他的嫌疑最大。”王杰希强撑着理智地回答，他和黄少天私交甚笃，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凶手是黄少天。“不是他，绝对不是！”叶修激动地站起来，“他可是黄少天！哪怕得了这样的病也绝对不会放弃的黄少天！”“叶队冷静。”王杰希和张新杰对视一眼，均看见对方眼里的无奈与痛苦。“大众的舆论主要分为两派，一方坚决支持黄少天，不相信他是凶手，并请求警方尽快查出真凶还少天清白。另一方面......”王杰希顿了顿，后背冷汗涔涔，“有人在论坛开帖造谣案子早就破了，但警方偏私袒护副队长，所以迟迟不肯结案。”

      “放他妈的屁！”魏琛来找叶修，刚刚好听到这一句，顿时怒火攻心。黄少天是他的爱徒，黄少天是孤儿，从小跟着魏琛长大，他的为人魏琛最清楚，是绝对不可能主动犯罪的。“黄少天那小兔崽子从小在警局长大，他会杀人？哪个龟孙子给老子胡说八道，老子不揍死他丫的。”

       “叶队叶队！”卢瀚文一路小跑冲进法证组办公区，惊喜全部写在脸上，“少天哥醒了。”醒了？四人对视一眼，心头一沉，“醒的是哪个？”黄少天体内有三个人格，一个是他的主人格，也就是黄副队长；一个性情暴戾，一个就像五六岁的小孩一样，而黄少天的主人格一星期以来都没有醒过，哪怕一次。

       “哎呀，都说了是少天哥，黄副！”卢瀚文也还是个孩子，藏不住事儿，脸上一直挂着傻笑。叶修“蹭”地一下子站起来 碰倒了桌上的茶杯也不自知，立马甩下众人跑向审讯室。“这个人真是。”魏琛笑骂一声，也赶紧跟上去。王杰希看着自己碎成渣的茶杯，心疼得呲牙咧嘴，这时候也顾不得了，紧接着张新杰跑去。

       黄少天躺在审讯室里的担架上，双手缠着纱布，被手铐铐得死紧。他醒来时只觉浑身酸痛，手臂一动就是铺天盖地撕心裂肺的疼痛。“小兔崽子，这回给老子丢这么大一人，等你好了，看老夫怎么折腾你。”“师父......我......我对不起你。”黄少天已经几天没进水米，说话很艰难，每说一个字喉咙就像被火烧一样干涩。“没事，这多大点事儿啊有，师傅给你撑着，看谁还敢欺负你。别怕啊。”魏琛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温柔一点，哪怕黄少天已经二十几岁了 在他眼里依然还只是个孩子。

       黄少天闭上眼睛，眼角沁出晶莹的泪珠，他慢慢地动了动左手。卢瀚文小心翼翼地看向叶修。他知道黄少天的意思，但没有叶修的同意，他不敢给黄少天松开。叶修迟疑了一瞬还是缓缓点头。

       黄少天活动了一会儿左手腕，然后慢慢地向空中探去，最后停在一个较高的位置，然后慢慢地抚摸着空气，像抚摸着什么稀世珍宝，边摸边笑，最后笑得泪流满面。其余的人都沉默着，谁也没说话，看着黄少天的眼里都是或深或浅的哀伤。

       自四年前喻文州牺牲，黄少天的左手边一直都是空出来的。他是刑警队当仁不让的前锋，经常受轻重不一的伤，喻文州总是坐在那个位置，紧紧地握住黄少天的左手。而黄少天现在触碰的位置就是当时喻文州的脸颊。

       那人总是在他左手边，最接近心房的地方。

      可是现在他摸不到了。

      重案一队最初的队长是魏琛，后来退居二线，让贤给喻文州。四年前喻文州牺牲，叶修从H市调任队长。四年前那一声清脆的枪鸣，不仅带走了喻文州的生命，同时抹去了黄少天生命里的全部光亮。然后他忘了，昏睡了一个星期，醒来后大脑自动封存了所有关于喻文州的片段，可现在他想起来了。

       黄少天呆呆地看着手指，突然间垂了下来。离他最近的卢瀚文吓了一跳，伸手去探黄少天的鼻息。叶修眉心一跳，大喝：“离他远点，快给他锁上。”卢瀚文点点头，下一瞬黄少天就已经稳稳地掐住了他的脖颈，一点一点狠狠地收紧。卢瀚文的脸涨得紫红，呼吸一点点更加困难。众人只能干着急，作为刑警队的骨干，黄少天受过很多特殊训练，如果这个时候劈他后颈，他会晕倒但是手不会松开除非练手腕整个砍掉。

       卢瀚文快哭出来了，不是怕死而是觉得委屈。“呜呜呜——黄少你答应过队长在他不在要好好照顾我的，你骗人，骗人。等...等队长回来了看...看他怎么收拾你。”黄少天听到“队长”这两个字竟然松开了手，怔忡地看着卢瀚文的脸。卢瀚文挣脱黄少天，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叶修看准时机面无表情地向黄少天后颈狠狠一劈。

       “都出去，杰希、新杰、老魏留下。”叶修揉揉额角，好一会儿才吐出这样一句话。

      “少天的第二人格与...文州有关？”魏琛咽了一口唾沫，问句里蕴含着不容置疑的肯定。“对。”张新杰点点头，“少天的神经与常人不同，属于受刺激之后易得精神疾病的特殊人群，四年前他不愿意接受文州的死讯，所以选择了自我封闭。

       他的第二人格性情暴烈，仇视社会，对世界充满恨意。这也应该是少天内心深处为数不多的黑暗领域。”

       见魏琛仍然面露疑色，王杰希叹了口气，“您当时调任了，不知道这些。文州是为了救少天而死的。”王杰希不愿多说，每每谈起这件事，他就仿佛又看见了那滔天的火浪，抱着人质向前不顾一切猛奔的在绝望中奋力求生的黄少天以及那他们身后微笑着的用生命为他们拦下来自敌人的狙击的喻文州。

    一个面对生死一线，竭尽全力救出人质；一个用微笑在足以吞噬生命的爆炸前放弃逃生。王杰希记得当时喻文州的表情，有愧疚有不舍，更多的是对黄少天逃出爆炸范围的欣慰，绝无后悔。

      “少天他恨，恨喻文州选择牺牲自己保证他和人质能安全离开；恨他自己力量不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喻文州在他面前被火海吞噬。他的第二人格基本上都是负面情绪，只有两点是好事，就是坚持和相信。”

      “也就是说，少天需要一个懂得犯罪心理学的精神科医生。”叶修补充道。“那赶紧的啊，在局里找一个去协助少天的主治医生。咱们局里这玩意儿学得最好的是谁？”魏琛精神一振。其余三人对视一眼皆是苦笑，异口同声地道：“喻文州！”

       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魏琛像被当头叫来人浇了一盆冰水，从头皮凉到心底。“他奶奶的，文州都走了四年了，我上哪儿找他去？就是找着了我也带不回来啊。”“是吗？”叶修挑眉，“那若是文州没死呢？”“哈？”魏琛瞪大眼，“你逗老夫呢，那年文州的追悼会老夫特意赶回来参加了的，还给他家人包了一份厚厚的丧仪。”说完表情一下子僵住，因为王杰希和张新杰都没有反驳叶修。

       “我们三个去了吗？”叶修继续追问。“老夫哪知道你们在不在这局里干。”魏琛嘟囔着，但还是仔细回忆起四年前那场盛大的追悼会，正如叶修所说，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的确没有他们三个。“那......文州他......”魏琛瞠目结舌。四年前已经确认死亡的人被再次提起，居然是说他还活着。

       “机缘巧合之下我们发现了角落里的文州，只剩一口气吊着命了。最后人是救回来了，但也成了植物人，睡了整整一年。”叶修道，“后来复健做得也很好，腿脚也都很灵便，只是格斗能力如何也比不上以前。”事情当然没有那么简单，惊心动魄的曲折过程让叶修不愿再一次回想，更不愿意再说一次。“现在他是一位精神科的专家，只是没有在医院任职。”王杰希正色，他的大小眼差异更加明显，“于情于理，少天交给他最好不过。”

      “那就这样了啊，来老魏搭把手，黄少天这小子真沉。”“诶诶诶，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意见啊，这么草率就决定。”魏琛大怒。“你的意见？”叶修眯起眼睛，一脸鄙夷不屑地从头到脚看了魏琛几个来回，“你的意见很重要吗？到底来不来，不来就换杰希。”“诶不是少天他毕竟是我徒弟，我不能.......”魏琛话还没说完就被叶修打断，“我知道你宝贝他，哥也跟你透个底，交给文州呢少天是肯定能被治好的，只是过程有些......咳咳，你别管就是了。”叶修说不下去了，瞪魏琛一眼，“到底来不来？”

        “你他妈的。”魏琛怒骂，还是无奈地抬起黄少天的腿，“大半夜的去打扰人家不好吧？”

      “是不好，但是文州是别人吗？”叶修嗤笑，“难到明早去？你敢吗？”

       魏琛一直不喜欢喻文州，觉得他城府太深，叫人猜不透。自家爱徒黄少天那个少根筋的二愣子又喜欢和喻文州呆在一块，魏琛提防喻文州几乎成了习惯。但是既然叶修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选择相信。

       张新杰在一旁听他们说，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苦涩。喻文州是他最好的朋友，谁也不能体会到他当年的绝处逢生的希望。他在助手悄悄藏起的尸袋里找到了喻文州，敏锐地察觉到针对好友的危险，调换了尸袋。喻文州当时只剩下一口气，张新杰当机立断拽着王杰希临时改道去酒店找叶修，就在酒店里做了急救手术，再赶紧转到他老师所在的医院，再做了其他细致的手术。命是捡回来了，可是忘记了他生命中所有重要的片段。

     警局，破案，责任，队长还有黄少天。

     张新杰希望喻文州能将他们找回来，每天都在盼望他能早点归队。

*其实好想半夜发这个。【其实一点都不吓人】